[龙凤呈祥]心鉴

心鉴


世人皆知庞士元有个极大的好处；不吝於给人赞美。乍听起来可能不算什麽好处，并且有谄媚的嫌疑。但实际上亲身体验过的人都知道，这是件多麽令人快乐的事情。有的家夥走在路上脚不一定能沾上地。庞士元说：“那位兄台年少有为，意气风发。”有的家夥见人就会紧张，向他请教，半天挤不出一个屁来，搞得众人尴尬无比。庞士元说：“当今之世像您这样沈稳慎重的人已太少了，将来一定能成大事。”但是。“如果能稍微外向一些，让大家听到您精辟的话语，大家也会感激您的。”就算这话明眼人都知道是客套，是鼓励，甚至可能是讽刺，还是挺让人易於接受的，听到的人暗自高兴或者惭愧，改过也比较容易一些。因此他在还没有很能显山露水的时候，就有一个好名声。士之冠冕这种称呼什麽的，大家也都表示很乐意让给他。“庞君是个好人啊。”


“庞君是个好人啊。”诸葛亮对刘备说。刘备表示不屑。“我们不缺好人。”“他当然不止是个好人。”“是吗。”刘备说。“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啊。”“不不。”诸葛亮说。“这种事要因人而异。主公不信亮说的话吗？”
“当然是信的。”刘备只好赶快说。


“士元又欠了亮一个人情了。”後来诸葛亮摆酒相邀，一本正经的说。庞统则问：“什麽是又？我以前有欠过你吗？”
“唔，如果不算那些替你做的论赋，又不算那些被你顺走的粟米。”诸葛亮说。“士元向来以知人闻名，你自己在这点也颇自负。人有一善，你定称之；可是我们从弱冠便认识，我竟不记得你正经说过我一句好话。”
“我很想知道原因。”
“你在意吗？”庞统说。“你不是老嫌我虚伪。夸一个人是真心真意，便教人相信。遇人皆称赞，说的话没分量了。你也稀罕这样没分量的话麽？”
“你说的话，我都稀罕的。”诸葛亮说。“当然，我过於好了，你反倒用不著再夸赞──这原因虽也可通，但总还是想听你亲口说出来。”
庞士元放下酒盏。
“好孔明，你就该知道你越想听我说，我越不肯给你说。”
“唉呀。”诸葛亮说。“你可真是傲慢。人有一善你定称之，念人善不念人过，律己则重，待人则约，听来是君子行为，厚道做法，实则你想著是：你们这些人物，有这一点好，也就不容易了，又何必强求。”
“这话谁说都行；怎麽是你！”庞统似笑非笑的说。“不管怎样，我可过来了。龙既在天，凤当高举，说不得还得一较高下；有那一日拂了你面子，你不要後悔。”


“唉。”诸葛亮说。“你真是烦死人了！居然会有人说你木讷！”但他当然有所考量。当时年少同游之士，凋零几殆尽。也不能说凋零，只是大家各奔东西。徐元直那简直是煮熟的鸭子飞了，所以这位此时能来，可见缘分已定；别的先不论，也就免得再怀念那些荆襄雨夜，抵足而眠的日子。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