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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灰&竹青全员】毕业季

 我写的是什么垃圾不重要,强风吹拂实在太好了,请大家都去看看

 

【走灰&竹青全员】毕业季

 

宽政大学理工学院里,平田彰宏是个家喻户晓的传奇人物。清濑灰二大一时他上大二,清濑灰二大三了他还是大二,本来长得就成熟,几年下来人更蹉跎了,每逢开学,总有几个紧张过度的新生见他喊老师好。尽管本人表面处之泰然,被岩仓雪彦嘲笑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内心的慌乱,实已趋于极致,虽说这也不耽误他踩点进考场。

“怎么样前辈,这次怎么样?”清濑灰二没课,所以在教室外面等他,一出来就问。这举动不用说很讨嫌,但清濑的真挚又冲淡了讨嫌的气氛,平田知道至少还有这么一人是真心实意期待自己考过,不是隔岸观火的那种能过恭喜不过更好,越发为传奇增添色彩,为生活创造谈资,看着清濑灰二璀璨的目光,他觉得牙根发软。 

“差不多吧。”其实他感觉还挺好的,但实在怕说出来会变成flag,又赶紧补上一句。“嘛,你也别抱太大期待就是了。” 

“那怎么能不期待呢,前辈要辜负我的心意吗?”清濑唱歌一样抑扬顿挫的说,引得几个人扭头朝这边看。平田彰宏爽朗一笑,揽过清濑肩膀的右手突然一紧。“但你反正每天都早起啊!” 

“前辈这起床气可有点长吧。”清濑愉快的说,测过头仔细观察平田的黑眼圈和胡茬子。“这次稳了。”他下结论。

“凭什么,就凭你的锅碗瓢盆敲得特别响?”

“凭我的早饭做得特别好吃。”

 平田彰宏叹一口馥郁的大气,伸手到裤袋里掏烟盒。“灰二,算我求你,不要再增加前辈的负罪感了。要这次还挂科我不得去自尽?” 

“放心吧。”清濑不慌不忙的说。“我还会祈祷。”

 

 

“……你说这不是很奇怪?亏我通宵准备,怕他们刁难人,结果问的问题,居然就很简单,只有普普通通的那几个,我还提心吊胆,结果几个人互相看了看,突然就告诉我被录取了!我现在还感觉不像真的,这也太玄乎了……”

坂口洋平把上面话添油加醋说到第五遍,清濑灰二终于开口。“可能是因为我的祈祷。”

“哈?什么祈祷?” 

清濑灰二举起手上熨斗,坂口条件反射往后一退。“灰二你想干嘛。”

“早上不是给你熨裤子了吗,这里面都是我的祈祷。”

“我不相信。他们连箱根的事都没提!我还准备拿来当杀手锏的!感觉白跑了。”

坂口洋平说,抱着蓄力一年的大招没放出来就通关了的遗憾,心情很好的在他身边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欣赏熨斗下腾起的蒸汽。

“我工作也找到了。你现在给谁熨衣服呢?”

“给我自己啊。”清濑说。“我要去找教授商量论文的事。”

坂口瞠目一秒钟,方才他是真心忘了竹青庄里还有一个大四生这回事。“我陪你去?” 

“谢啦,阿走在商店街等着我呢。 ”

“嗐,我就知道。”坂口洋平说,无聊地盯着玻璃杯。用太久,缝里的茶垢是怎么洗也洗不净了,三年前还是个新的。他半夜上完厕所,推门进来,厨房亮着灯。清濑灰二坐在桌旁,看见他不惊讶,只问道:“要喝水?” 

坂口洋平讷讷的点头。

“正好,我刚泡了茶。”清濑指指桌上的茶壶和水杯。“不是很提神的那种,应该不会睡不着吧?”

“不会,我考试之前都喝很浓的黑咖啡,早就免疫了。”坂口赶紧说,挪到他旁边,小心翼翼地捧起杯子。玻璃杯壁滚烫,茶泛着柠檬的香味,坂口环顾四壁擦得铮亮的杯盘碗盏,感到一股家的温暖。 

“你干嘛不睡。”他觉得这时候可以问了,就貌似随意的问。

“嗯,睡不着啊。”

清濑单手托着腮,“我今天去参加比赛了。”

“比赛?”

“我是田径队的。”

“诶——”坂口洋平不过大脑就接茬。“那结果呢。” 

说完他立刻后悔,这一问也太蠢,要拿了冠军清濑也不能半夜在此发呆,但清濑的回答出乎意料。“没跑完。”

“看来你是跑长跑的。”坂口恍然大悟。 

清濑灰二自顾自说:“我觉得能跑了,就想跑一跑,但结果,还是不能跑啊。”

这话极端可疑,内幕的气息呼之欲出,但坂口洋平坐着,他又不敢问。他觉得清濑也不是勾他问,这时候换谁来,哪怕换狗来,清濑也是这几句,非说不可。这太不巧了。最后他打个哈哈。“原来你喜欢跑步啊。”

清濑幽幽的说:“也没多喜欢。”

 

 

当晚竹青庄以庆祝KING找到工作为由开了庆祝会,“我看你们就是想聚众酗酒罢了”by 岩仓雪彦,“说那什么话难道你不喝吗” by平田彰宏。会上坂口洋平大放异彩,不但从不同角度绘声绘色的复述了十遍面试经历(对清濑灰二而言是十五遍),而且总结了自己长达一年的求职(碰壁)生涯,说要给后辈们提供宝贵的经验。

“阿走肯定跑职业,你那经验都用不着。”坂口终于放开窒息的双胞胎,扑向僵硬的藏原走时,岩仓雪彦忍无可忍的说。 

“我至少可以告诉他选哪个老师的课最不会挂科。”坂口摆出直系学长的架子。

“人也没挂科好嘛!”

双胞胎突然对视一眼:“对哦,阿走的成绩意外的还行。” 

“……意外是几个意思……”藏原走如坐针毡的说。

他虚弱的抗议没人听到,以岩仓雪彦为首,各人手机的消息提示音参差不齐响成一片。杉山高志在群里说“抱歉才看到!刚跟穆萨跑步回来。恭喜KING前辈^_^”后附一张照片。只见小桥流水,古色古香,雪白的山峰,黝黑的穆萨,一时间不仅照片中人,连看照片的人感觉都长了见识。随后穆萨也发了一张,是杉山高志在坡道上奔跑的背影。他轻盈得像一头鹿。

  

“这个文件夹里是四月份的训练表。这个是上个月大家的体测数据。这个是本年度社团经费支出明细,这个具体由叶菜子负责,我只是告诉你放在哪里好找……变动都会参考你的意见,你不要顾忌,有什么想法说出来就是了。”杉山高志挪着鼠标,看见屏幕上反射出藏原走的表情,苦笑起来。“阿走别用这眼神看我吧。”

藏原走想“什么样的眼神?”一边跟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低下头去看鞋子。 

“只是觉得神童前辈太厉害了。我根本做不来。” 

“阿走也不需要弄这些啊。”杉山高志温和的说。“现在有助教,有经理,有擅长这方面事务的学弟。阿走只要继续好好跑,做大家的榜样就可以了。” 

“没那么简单吧。”藏原走说,看起来还是很低落。一直站在窗边的平田彰宏掐掉烟,走过来拍了一下他后背。

“我听一年级的说了,你面对他们的时候,比他们面对你还紧张。”

平田升入大四后忙于各种杂务,田径部基本是半退状态,只是出于习惯和健康考虑,晨跑之外隔三差五还去训练几次,享受学弟们敬仰的目光。藏原走难堪地别开眼。 

“我就是,压力很大,不知道能不能担起这个责任……”

“你想我都能毕业,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平田彰宏鼓励他,藏原走听了一点也不觉得受到鼓励。“真快啊,阿走也长到能倚老卖老的年纪了。因为做后辈时被欺负过,所以升级了就能欺负回来。一点这样的想法都没有吗?”

“……那我也没办法像前辈们照顾我那样照顾后辈啊。”

 平田彰宏看向杉山高志,杉山高志正好也仰头看着他。已成为传说的尼古学长叹了口气。“傻小子。”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杉山高志说。

 

 

四月将近结束时,藏原走开始做梦。(说的他好像以前不做梦一样。当然也做的。)高三一年田径部解散,他是最无所谓的那个,金牌,他拿过了。不能训练,不耽误他跑。他爸吼,他妈哭,藏原走在理智和感情上都受到谴责的同时,内心却是完全漠然的。此路既然不通,他一心升学,认真听讲,做许多题目。题目固然只讲逻辑到可恶可笑的地步,比起敬而远之的同班同学,都显得优柔寡断。他梦到在教室里做题目。窗边的座位,三面人一面墙,背水一战里有一个依靠,他整个下午整个下午地钉在椅子上,对从操场传来的口号和口哨无动于衷。一个同学走过来跟他搭话,说“前辈”,是那个倒霉又可怜的学弟,垂着的头比桌面还低,像是跪在藏原走脚边一样。他伸手去扶对方肩膀,学弟抬起头。他看到清濑灰二的脸。

但这还没完。要这样就不过是个单纯的恐怖片而已,只能带给人无限的幸福,因为醒来后立刻就能意识到这一切并未发生,或这一切已经过去。但藏原走通常不会立刻醒来,之后的剧情是头上突然轰隆作响,整个屋顶被漫画压塌,跑步机落下来把他捶成一张煎饼,他这才大汗淋漓地睁开眼睛,在黑暗中死死盯着毫无动静的天花板。那上面没有书,也没有人。王子的房间空了很久了。

 

 

当初王子搬出竹青庄,声势之浩大连房东都出来围观,整个竹青庄的人齐力打包一夜,开始是感叹漫画真多,然后是感叹王子的省吃俭用,最后是感叹藏原走居然可以住在这样危险的地方而劫后余生。两周后藏原走在自己床铺底下发现两本漫画,打电话给王子道歉并问什么时候还,电话那头显然被日的七荤八素的新晋社畜听起来有气无力:“先在你那里放着吧。” 

藏原走听了很痛心,感觉社会的风刀霜剑愣是摧折一朵箱根山上都能长的高岭之花。主要他很了解王子对漫画的执着程度,那种执着比之他对跑步是不遑多让,如今竟然出现一点松动的苗头他就很难受,好像看到一个前途无量的田径苗子因为家境不好去搬砖了一样惋惜。但他自己归根结底也还是个只要跑步就有人宠着的学生,对人生和命运一无所知,怎么可能给学长提供有用的建议呢。想起来当年清濑灰二曾用几句临时抱佛脚的台词就激发了王子对胜利的渴望,藏原走一瞅手里的漫画:四月是你的谎言。 

“好啦好啦。”他的动摇太过明显,柏崎茜慢吞吞的说。“我还没有沦落到要阿走来安慰的地步。” 

藏原走挫败之余松一口气。“王子前辈,也会有不爱看漫画的那一天吗?”

对面声音嗡嗡的忽大忽小,好像是用肩膀和脑袋夹着手机在说话,同时还传来疯狂的键盘敲字声,但哪怕是藏原走也没觉察出来对方有想挂掉的意思。

“阿走还记不记得我们漫画研究会呀。”

“记得。”这很难不记得呀!

“四年级时,我们几个老部员活动就很少了。大家各自都有要忙的事情。最近我有跟他们联络过。大家开始工作后,几乎都没有时间看漫画了,工作,真讨厌啊,我们一致觉得,工作之余来一本漫画,好比沙漠中的一滴水……”王子断断续续的说,“阿走觉得我们为什么那么喜欢看漫画呢?” 

“那个、为了得到重要的人生经验……”

“是重要的别人的经验。”王子打断他。“以前,是幻想自己也可以有那样的经验。后来,是生气自己不可能有那样的经验。”

“但那样的经验王子前辈已经有了。”藏原走急切的说。

“是的。”柏崎茜气若游丝。“我没什么好抱怨的。”

 

抱怨是不可能不抱怨的,尤其喝口凉水都塞牙的时候。不知为什么,看什么都不顺眼。做什么都不顺心。半夜三点开始下雨,晨跑取消了,吃完饭雨又停了,还得去上课。上的课呢又特别的讨厌,大教室睡倒三分之二,而且因为没人叫醒,直接睡到下一节去了。中午吃的炒饭特别咸,出来又拼命喝水,直接影响了下午的训练状态(顺带一提雨又开始下了),戴了三年的手表同时坏掉了。傍晚特地跑去八百屋买菜结果得知叶菜子忙于班级选举晚上也不回来吃饭时,两人都觉得不是什么大事了。

“好烦啊——”

“烦死啦——”

“活着好无聊啊——”

“那你去死啊——”

“你陪我我就去呀——”

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拌着嘴一边往竹青走。一把伞容不下两个人,树叶上残存的雨水冷不丁往下一泻,打湿了半边肩膀。

“今年的春天好冷啊。明明都快到夏天了吧。”

“为什么这么冷呢。”

“今年夏天还去合宿吗?”

“还早呢,你想得好远。”

“不是、合宿的话、要操好多心,阿走是个笨蛋,才指望不上呢——”

双胞胎猛然同时转头望向对方,表情俨然是灵魂伴侣才有的默契。

“你在想什么?”城太问。

“你在想什么?”城次也问。 

 

一无所知的藏原走刚写完当天的训练日志,门就被敲响了。一开门,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同时朝他逼近。藏原走腿一软,差点坐倒在地。他往后退一步,来人立刻齐齐前进一步,城太顺手把门带上,形成一个密室,熟练得好像经过排演。

藏原走终于能说话:“你们……要干嘛。”

“我们当然是来安慰阿走的。”城次理直气壮的说。藏原走这才看到两个人一个左手,一个右手,各自提着一塑料袋的啤酒。

“为什么我需要安慰?”

“因为我们觉得阿走一定寂寞极了。”

“去年神童前辈、尼古前辈毕业了,现在连王子和穆萨也离开了。就剩我们三个相依为命了啊!”

“我看阿走都快要哭出来了啊!”

“你们、你们,”藏原走手忙脚乱的去抓纸巾盒。“行吧行吧我寂寞,好了好了别哭了……”

虽说在竹青庄聚众酗酒是个传统,但像这样三人躲在藏原走的房间里,鬼鬼祟祟的开小会(吃独食)还是头一遭。藏原走觉得有点对不起这幢房子里的其他学弟。他自然是个好人,绝不忍心让任何年纪比自己小的学生重蹈见过的覆辙,双胞胎更是超级无敌的开朗和好说话(达到了一种可疑的地步),但像那一年的十个人一样,在一个限定的时间被号召做一件限定的事,随之打乱的一切常理和秩序,还是在无形之中回归了宽政大学的田径部,像一颗因为引力发生偏离的彗星,又缓慢而不容置疑的回到正轨。

因为我不像灰二哥,没有人能像灰二哥。他这么想的时候,多少心安理得一点。归根到底他也不是以亲和力为卖点的,再者双胞胎唱白脸有人数优势,毕竟双拳难敌四手,他有时候不使点劲还抵消不了那过于欢快的效果。那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如今门一关,局势一边倒。易拉罐左一碰右一碰,十分钟藏原走就蒙了。心想怎么有两个……不对,本来就是两个!

双胞胎一边一个扒着他胳膊。“我是谁?”

“城太。”理智没了,本能还在,藏原走秒答。

“我是谁?”

“城次。”

两人同时含情脉脉地:“阿走更喜欢哪个?”

藏原走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去问叶菜子啊,我又不是叶菜子!”

双胞胎方向跑偏的叫起冤来。“什么呀,阿走不是从第一天见到就喜欢我们了吗?”

“不喜欢的话,还管我们跑的快不快啊。”

藏原走震惊。“亏你们两个踢了三年足球的人,比我还没有团队精神……”

 这天晚上藏原走的后劲很足,虽然视野朦胧到两个人变成四个,但在他撑不住了想撵人的时候,双胞胎突然被关机了一样咚咚两声歪在他肩膀上。藏原走怎么推晃都没有反应。

“醒醒,要睡回自己房间去睡……”

“阿走真小气……”城次嘟囔,翻个身埋进枕头里。

双胞胎四仰八叉的挤在一块睡了。但藏原走房间里并没有两张床。

他绕着床转了一圈,不死心地从各个角度确定这两个手脚缠在一块的家伙周围实在没有容下他的余地,只好用被子勉强把两人遮住,姑且收拾收拾出去夜跑。回来这俩还不醒怎么办,不如说到明天早上前八成醒不来了,打地铺吗,我居然要在自己的房间打地铺,难道要上楼去占领201,报鸠占鹊巢之仇,万一双胞胎出门时上锁了呢,倒也不是问题,搜搜两人身上肯定有钥匙。太麻烦了。蹭哪个学弟的房间吗。不如去看夜场电影算了,他自暴自弃的想。

 

雨已经停了。偶尔传来雨滴坠落的声响,像打碎了器皿一样清冽。尼拉已经睡了,藏原走不无伤感地注意到尼拉睡得越来越早。摄入的酒精不知何时好像挥发了,被冷风一激,连头脑也不再昏昏沉沉,他活动一下手脚,抻了一会筋,确认身体没有异常,放开步子跑去。

他早已练就了一个人跑步的习惯。有人一起跑固然是件幸事,没有的话他自己还是得跑。因为不跑步他就活不下去,但人总是有很多活法。我可以这样跑很久。他模模糊糊的想。跑一整夜,有可能吗。看到太阳,有可能吗。

 

“差不多也是这时候吧,最后一个月,其实怕得不行。我说了啊,我一点后路都没有,你们都不信。哎呀那个慌啊,这辈子也不想再经历……”

“我明明听王子说你手里当时好几个offer。”岩仓雪彦喝了一口酒,嗤之以鼻。

“阿雪的选择比我多十倍吧。”清濑灰二只是笑。“我当时想啊,我要毕了业找不到工作,就去投靠阿雪。”

“真敢说。”岩仓雪彦挑起眉毛。他戴了隐形眼镜,居酒屋昏暗的灯光下,好像有点黑眼圈。清濑跟他碰了碰杯。不用眼神交流也知道,两人想的是同一件事,竹青庄里夜夜笙歌,事到如今两个疲惫的老同学只感叹年轻时居然有那么多精力胡闹,好像永远用不完似的。

“因为阿雪混得最好啊。”清濑低下头。“不瞒你说,其实我经常被负罪感折磨呢。虽然做了很多心理建设,还是老感觉像欠你们的。”

 “欠谁最多?”岩仓雪彦笑着问。

“这也不好说。反正肯定不是阿雪。反正你不跑步,也只是泡在夜店里,闲出屁,还乱花钱,拉你入伙,完全是为你着想。”

“听听,完全没在反省。”岩仓雪彦磨了磨牙。“不过,居然不是阿走吗?”

清濑惊奇地睁大了眼,“阿走?我们是共犯。”

“可怜啊。”岩仓雪彦一声阴阳怪气的叹息。清濑像要堵他嘴一样连忙又去碰他的杯子,岩仓雪彦也就从善如流的不再开口。

“其实我今天也约了KING和尼古前辈,但是前辈好忙。KING离得太远了。”

“我跟他讲不戒烟就不要来见我。”

“太过分了阿雪,你这是打算跟他老死不相往来啊。”

“那也没什么出奇的。”岩仓雪彦无情的说。“毕竟都忙到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过劳死了。”

“所以就跟你们说要跑步啊,一定要养成良好习惯!”清濑见缝插针,热情洋溢的一通煽动,“现在社会人普遍缺乏锻炼,体力好也是一个优势。法庭连续战斗没有体力可不行呢,阿雪至少在这方面不能输给人啊!”

“知道啦,啰嗦。”岩仓雪彦打断他。“你一会怎么回去?”

“我想去泡泡鹤之汤。”清濑指着手机地图上的红点。“离这里只有两公里多,不算远呀。难得来到附近了。”

“你可别告诉我你要跑着去。”

“不跑,不跑。我走着去。像咱们教练先生那样——慢慢的走过去。”

“真有闲心。”岩仓雪彦笑着说。“那我不奉陪了。一会还要回去加班。”

他结了账,和清濑一起走到门口。红红黄黄的招牌和灯笼再如何柔和,在澄净的春夜里都显得刺目。分手时他犹豫一下,拍了拍清濑的肩膀。“反正我现在做这行了——有任何这方面的需要,都可以找我问。不收费。”

“谢啦,阿雪不告我我就很感激了。”

清濑手插在运动服口袋里,轻松的走远了。岩仓雪彦不由自主地注视着他的右腿,可能是先入为主的心理作用,他觉得还是有点精心掩饰过的不协调;他心中泛起一种柔软的近似酸楚的感情。又过了一会,他招手叫了计程车。

 

 

已经可以望见鹤之汤的招牌了,清濑灰二停下来。脚步声由远而近。

他挑起嘴角,想象那稳定而轻快的呼吸节奏,想象纤长的肌肉包裹和爆发出来的火花一样的力量。想象胸腔里心脏的挣扎和喉咙里血的气味,划破皮肤的雪霰的棱角。抬起,再落下,冲击,被反弹,单调的声响是猛然撞击他耳膜的天籁,从此不能自拔。这对他而言不是什么新鲜的心情,不过是再一次领悟:他什么都可以放弃。

转眼间藏原走停在离他几米远的地方,他的眼睛夜一样漆黑,清濑灰二的眼睛星星一样明亮。

 

“穆萨毕业了。”

“我知道。”

“他还会在学校里读研究生,但退出了田径部,也搬出了竹青庄。”

“我知道。”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藏原走闷闷地住了嘴,想着穆萨手心里捧的一轮月亮。雨后的夜晚没有月亮,只有一痕湿润的嫩黄色,在不均匀的天空里作为很不起眼的一块。他求助似的看向清濑,但清濑仍旧只是微笑着;清濑已经没有帮助他的理由了。

“我只是在想,”他又试着开口,心下捉摸就算说错什么,也没有关系。“从小学起,一直都这样啊,大家顺其自然,不管愿不愿意,总是要分开的。丢掉什么东西很容易,忘却未必有那么容易,但也不算难。我知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我想,只有这次……”

“……我不想顺其自然。”

 

 说完了。他怔怔地盯着清濑。清濑的表情没有变化,样子也没有变化;穿着运动服的姿态十年如一日。头发可能长了一点,骨子里的疯疯癫癫却还完好无损,就好像他昨天还在泡鹤之汤。就好像他还面临着毕业。就好像竹青庄还在等待最后一个房客,而他们还没有相遇。

“这也是顺其自然。”清濑灰二说,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方才在祈祷。“请多指教,阿走。”

藏原走深吸一口气,做他人生中最短的一次冲刺。抬起脚,再落下,被反弹的力量从脚底奔腾向他的膝盖;踏着春天和雨水的余烬,他向他跑过来。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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