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芷的文库

[岩仓雪彦&清濑灰二]风花

岩仓雪彦真的在夜店获得了胜利。人家问“新年在哪过的”,他说“我去跑箱根驿传了”,天地良心,虽然打一开始他便无需KING的功利,到今天尘埃落定,身为一个凡人,必定有将这一非同凡响的经历作为筹码的潜意识,不用白不用,但他回答时真就顺嘴那么一说,反倒被对方接下来盘根问底弄得有点手足无措。“是吗,你哪个学校的?跑的哪区?”岩仓雪彦都老实交代。对方后退一步,在灯火酒绿里眯着眼细细打量这个不伦不类的学生,振臂一呼:“是他!真是他!那个下坡第二!我在电视里见到了!”顿时人潮拥挤,号码纷至沓来。岩仓雪彦振作精神应对,心内又喜又悲,好像浪费了一次有使用次数限制的武器。虽然他一生只会跑这么一次,但他知道这件事他不能一辈子都挂在口头。

续了三四摊后他回竹青庄,已过午夜。毕竟季节上还是实打实的冬天,不会因为目标完成就随之结束,半夜尤其滴水成冰,岩仓雪彦把手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来哈一口白气,骚气的九分裤,脚踝都冻成铁青。他看一眼毫无动静的狗窝,缩着脖子进了竹青庄,眼前立刻一片朦胧。他擦净眼镜上撞开的雾气,朝着亮灯的厨房走过去。

清濑灰二毫无新意的穿着围裙站在灶台前,重心都放在左腿上,姿势别扭的正在切甘蓝和西红柿。他现在作息神出鬼没,偶尔熬到太晚起来做个夜宵。俗话说见一面分一半,岩仓雪彦轻车熟路的在桌旁坐下,拿起杯子给自己倒乌龙茶。

“我要到电话了。”他说。

“喔,恭喜你。”清濑菜刀不停,不紧不慢的说。“你还觉得我骗人,你看我哪里骗过人。”

岩仓雪彦没有跟他阴阳怪气的兴趣,喝一口茶陷入沉思。

“我不知道KING怎么想?总觉得这结果跟一年来反复的丈量,似乎完全的不相干似的。”

“劝你别想那么多。跑的人如假包换是你,为什么没有底气?双胞胎这两天已经走上了人生巅峰,可惜他们心都拴在叶菜妹妹身上了。”

清濑递过沙拉大碗,岩仓雪彦接住。然后他伸手按在桌子边上,慢慢将身体挪动过来。拐杖靠在桌角上。

“你现在不适合做饭。”清濑坐下后岩仓雪彦指出。

“你知道。”清濑说。“你知道还不过来帮忙。”

“我不适合做饭。”

“你就适合饿死。”

岩仓雪彦宽宏大量地原谅了他。

 

清濑没可能让他饿死。大二的新年假期岩仓雪彦也没回家,窝在房间里头悬梁锥刺股,四周堆满速食品。清濑看不下去,做好午饭来叫他吃。岩仓雪彦并不客气,后来甚至到点就主动上去蹭,好心成了责任,清濑也只能自认倒霉。闷头K书的岩仓雪彦和后来的夜店达人大相径庭,当时他瘦弱,苍白,神经质,目光闪烁着将死之人的灼灼,虽然一天也未必出屋一次,吃的却比一头牛还多。而且他气场神奇,何止是不卑不亢,不但没有吃人嘴短的心虚,反而还令人产生不胜荣幸的错觉。没事,清濑灰二想,没事!总有还上的一天。

元旦也是清濑给他做饭。虽然人少,食客还不交饭钱,清濑毫无偷工减料的意识,正正经经做的是一顿杂煮,尽职尽责提供教科书一般仅存的新年气息。剩了晚上再吃就是了!热腾腾的乳白色汤气模糊了岩仓雪彦的眼镜,他摘下来,小心的放在碗旁。过火的面容因此更加失措,几乎像陌生人。他太累了,只剩下吃饭的力气,清濑不紧不慢咀嚼一块豆腐。

“你为什么不回家啊?”他说。“谁过年不回家啊?”

岩仓雪彦反驳完才觉得这破绽大到像个陷阱。“你为什么不回家啊?”

“为了给你做饭。”

“你太好了,我感动死了,等我发达了一定报答你——你是想听这个?”

“也不是不想听。”清濑说。“不过,我真的可喜欢给人做饭了!我不是为了减轻你的愧疚之情这么说的,是真的有成就感。”

“意思你还从里面找到意义了。”岩仓雪彦悻悻的说。

清濑给他解释。

“你看,做饭是一个小型的创作。哪怕食谱是规定的,材料是现成的,能将之化为饭菜,就算无中生有。然后给人吃了,收获良好的评价和感激的心情。这就是既得到了旁人的肯定,又得到了自身价值的满足。”

好家伙,真不愧是文学院的。

“这就恕我难以理解。但我希望像你这样的人越多越好。”

清濑灰二挑起一边眉毛。“喔。你真这么觉得?”

 

岩仓雪彦退缩了,埋下头去喝汤。两年之后他才终于可以理直气壮,我真这么觉得——我真心不这么觉得。清濑好不好,当然好,要没清濑伸出援助之手,他都不知道怎么熬过那段暗无天日的考期,但清濑这样的人真不能再多了。他知道清濑必有所图,为此偶尔提心吊胆,等到全盘托出一日,愤怒之余,另有一种松了口气的心情。原来是这样。岩仓雪彦终于放心了。不过如此!

“也不是不能陪你。”有天他跟清濑说真心话。“但这又有什么用?结果都是一样的。”

“那是我的事。”清濑说。“你只要愿意就行。你本身就是个成功buff。司考一次通过率才多少啊?”

 

岩仓雪彦想嘲笑他走火入魔,但转念一想自己已经下了舍命陪疯子的决心,不宜还处在指点江山的高度,就怜悯的住嘴。谁想清濑居然说到做到,遥不可及的大目标分割成小目标,每一次都有惊有险地擦线完成,如此反复,居然堪堪够到了山脚。这时候连他也不得不佩服清濑,跑箱根之前就觉得无论结果如何,已经连本带利赚回来三倍还多。真是一次愉快的打脸。

当然结果还是一样的。某种意义上。

岩仓雪彦摘下眼镜,模糊的视线重新聚焦,看着低眉顺眼的清濑。虽然只是这种小事,换任何一个别人撞见,神童会叹气,双胞胎会叫喊,藏原走会勃然大怒。众人恨不得在厨房跟前立个清濑不得进入的牌子。可清濑也是自知理亏,他现在喂狗都有难度,只能偷偷摸摸守住厨房这片最后的阵地。若非今晚岩仓雪彦迟归,他打哪儿获得价值感与成就感去?

 

“你真厉害了。”清濑说。岩仓雪彦摘下耳机去开门,他端着麦茶站在门口,也不进去,只是探头好奇似的往里看。“实际上大家从考试前一周开始复习,就算有远见的,人不到火烧眉毛时候,根本不想动窝。一个远在天边的考试,哪里来的实感。你居然能将那作为目标,早早开始努力。”

岩仓雪彦耸耸肩。这种学渣发言他向来嗤之以鼻,但清濑的援助已经发展到外送服务,说什么鬼话他都有听完的义务,跟对门的环境污染发生器一比就更是个天使。

“这又不是临阵磨枪就能通过的期末考试。不早早做准备,怎么可能考得过。”

“那要是考不过呢?”清濑紧紧盯着他眼睛问。“不会觉得这两年的时光都浪费了?”

岩仓雪彦扶一扶眼镜,给他一个标准回答。“这种念头就是通过的最大障碍。”

清濑灰二像是第一次听到这句话一样眼睛亮了。他快乐的看着他。“放心吧,我为你祈祷。”

“我用不着你的祈祷。” 岩仓雪彦说。哪怕耳机缝隙里漏出的节奏在过于寂静的冬夜里都很响亮。冬天一个又一个,中间也不是没有掺杂别的季节,奈何他们彼此相对,加加减减没有一点长进。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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