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二|乐夏】黄金台
黄金台
乐无异&夏夷则
偃师乐无异真正开始天下扬名是新帝登基之后。偃术这玩意，正如乐无异所说，在众人眼里不是怪力乱神，就是骗人把戏，可能跟钻火圈吞刀剑的杂耍差不多，纵然技艺精深，到处无人赏叹，他自己是还好，不做正事也活得下去，多少志同道合的好青年，都被褐怀玉，苦不堪言。新帝一上台，政通人和，先发榜，召集天下偃师。群臣都愣了，要偃师做啥？新帝说，农田设施，水利兴修，沙场征伐，啥不能做。散落人间的偃师们大喜，新帝慧眼识才，奔走相告，于是重赏之下，浩浩荡荡来了一堆怀才不遇的偃师。
然事情不是大家想象这样美好。今圣对偃术，确也不甚精通，但想要滥竽充数，意外的艰难。让偃师们造什么，大家就造了。今圣还颇关心，抽空来视察。一进场地。今圣就说：“开什么玩笑，这怎么行！”
众人跪了一地，甚不服气，有几个不怕死的就问，到底哪不行。
圣上不专业，也说不出一二三，只说哪都不行。但圣上看起来也并非苛刻暴戾的人，挥挥手说朕晓得你们才学有限，暂且先如此。也没降罪，只嘱咐众人再勉励些。
数日之后打西边来了一只巨大的偃甲鸟，从长安上空飞过，无数人出来围观，以为奇异之兆。偃甲鸟飞到皇宫内院一停，打开肚子，哗啦啦掉出一大堆图纸和模型。圣上吩咐把这些送给偃师们看。偃师们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照着图纸把模型拆开了再组装好。模型内部也有创造者自个的专用图章，图案十分的难以形容。图纸左下角签着几个潦草的字：乐无异。
乐无异就这么简单的家喻户晓了。井橹毂辘，过车走马，处处可见乐无异设计。圣上劭农劝稼，亲力亲为，现身说法，大力推广。上行下效，不过几年，就长安城里流行的风车，也是乐无异独创的样式。西域商队们来往交易的货物除了丝绸珠宝钻石，又多一样：乐无异新发明的偃甲。偃师们自尊心受到极大的刺激，焚膏继晷的钻研切磋，犹觉拍马不能赶上。圣上说：“那自然。他可是谢衣亲传弟子。” 于是天下偃师，无不奉乐无异为圭臬。
然中原离开西域毕竟远，这沸沸扬扬赞美议论，并不太吹得到当事人耳中。乐无异仍旧一门心思宅在狼王给他买的小城里，饿了吃渴了喝，偶尔乘鲲鹏出去一趟，觉到自己缺乏锻炼到不太说得过去时，就跟着狼王出去行走个十天半月，晚上围着火堆烤肉，快快乐乐跳胡旋舞。可惜他虽然有志造福西域人民，毕竟穷沙饿水，资源贫瘠，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极大限制了他才华的发展。于是闲来无事，再写封信。圣上在宫里昏天黑地的批札子，突然就来了这么封信，打开一看，手都抖了。
内侍揣摩圣意，见圣上脸色一阵青白，小心翼翼的说，是不是太贵？
圣上把信纸一丢，说，贵还是小事，要这些玩意，也要我找得着！
这只是气话，他当然找得着，哪怕黄泉碧落山巅地底。只是耗的那人力物力，不可白费！圣上如此说着，眼中闪出睿智的光辉。十日之后，马队出发前往西域。闻人羽从外来，正见乐无异拿着一张长到垂地上的大清单在那一样一样核实。
闻人羽走过去，说，夷则又来信了？
乐无异说，我狮子大开口与他要了许多东西，估计他不能善罢甘休。
闻人羽说，你活该。又说，我这次回中原，你名气比上次越发响了，真不要去感受感受？
乐无异说，过两天就腊月了，年根底下我再回去看看爹娘呗。师父他老人家要还在，见到如今这样，不知道该有多欢喜。
闻人羽说，这要多谢夷则呢。
乐无异说，可不是，我感激他感激的不得了。来吧闻人，你也来一起看看这回他想说啥。
圣上这天也照例办公到老晚，头昏眼花的时候突然听见这句，一个激灵，忙四处看。偌大宫廷里，并没一人。连内侍方才都被他撵出去了。他定下心，用手把偃甲鸟发声的那个部分松松的捂住，然后放在耳边。
纸张翻动的声音。两人都看得很快。乐无异说：果然是这个。
闻人羽说：我也听说北疆一带，情势有些紧张了。夷则也是有备无患。
乐无异说：我估摸着他也快向我开口说这个了。
闻人羽说，那你行是不行呢？
乐无异说，开玩笑，天底下哪有本偃师搞不定的偃甲！
闻人羽说，德行！那你做是不做呢？
然后就没音了。圣上疑心出故障，按乐无异教过他的法子把鸟脑袋敲敲，鸟肚子捶捶。所幸他又听到两人的呼吸声，虽然很微弱。于是他继续听着。
过了甚久，乐无异说，我想起来好久以前啊，禺期有个晚上曾跟我一起看星星。
闻人羽难得的没有吐槽，说，禺期前辈跟你说了些什么？
乐无异说，我记不大清了，只说说大概意思。他说，剑术，偃术，还是法术，不到关键时候，显不出真金。天下太平，不需木牛流马。乱世见得英雄。真到那一关头，你才有大展身手的机会。如果那个机会永远没有，你难道就衣锦夜行？……什么什么的。
闻人羽说，你怎么回答他的呢？
乐无异说，你看，他说的好像，想要这一身技艺不浪费，只能唯恐天下不乱一样。我自然也希望大家都能理解偃术啊，但一打仗就要血流成河，我想想又觉得很不好，所以我就说，到那时候再说吧。
闻人羽说，你这算是逃避呢。
乐无异说，能逃了几年？没想到这个机会，夷则给我了。师父说，人生一世，难免误交损友……嘿。
闻人羽说，你不愿意？
乐无异说，哪能呢，他是咱们的好朋友，做的也是应该做的事，我没理由不帮他。
闻人羽说，你不怕？
乐无异说，所以我有句话要跟他说，咳咳，夷则，你想要的东西我这次就给你了，你不要辜负我。…………等等闻人！你知不知道这偃甲鸟的录音的开关是什么时候打开的！！！
夏夷则听到这终于忍不住笑了。偃甲鸟里头又传出些杂乱的响动，之后咔哒一声，就没了声息。他把鸟放在岸上，揉了揉绞痛的额侧。宫廷重归寂静，比之前更要寂静，一缕清明夜风穿堂过户而入，将面前的灯烛吹的一晃。长日不辞。长夜将尽。这一年乐无异也还是没有来。
F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