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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吹雪&陆小凤】楚天碧

我一整个星期都在死去活来的萌陆花,然后我捡起两年前的坑填了个西陆。

 

楚天碧

 

能进万梅山庄的人向来很少。能见到庄主的人更少。能跟庄主一起坐在梅花树下喝酒的那就不是少了,只有那么一个。江湖人都知道。
陆小凤。

 

陆小凤突然叹气道:“我又欠了你人情。”
西门吹雪眼皮都懒得抬,缓缓道。“你放心,我都记着账。”
没人比陆小凤更清楚剑神的商人本质,于是他只能更加用力的用指尖去掐嘴唇以上鼻子以下那一小片光滑的皮肤。
“我现在只担心一件事。”
“什么事?”
“我胡子的生长频率快要赶不上麻烦你的频率了。”

 

陆小凤问:“假如有件极困难的事情要西门吹雪出手,有什么法子可以打动他?”
回答是:“没有法子。”
尽管这句话看起来是那样的不容置疑,江湖人也很愿意相信西门吹雪确实就是这样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朋友之间,理应帮忙,互相说笑,把臂饮酒。能帮的事情帮一帮,太困难的事便道个歉去洁身自好,对方也无法太过在意。人类理应如此,但西门吹雪就不行。他好像必须有臭脾气,才可配得上他的剑,他的一身白衣,实际上假如不是这些打着西门吹雪标签的烙印,他在江湖上恐怕也很难有那么高的人气。人类在这方面真是很贱的,会情不自禁的去崇拜异类。一边排斥异类,一边又崇拜着异类。
没有法子这个回答,就是西门吹雪的最好写照,大家也十分愿意相信。连陆小凤也十分愿意相信。

然而那些听起来十分严肃拉风有如醒世名言的话,可惜一般都只是用来打破的,就比如陆小凤虽然花了五十两银子这个冤枉钱,得到一个这样狗屁不是的回答,然后他以亲身行动证明了这话的不可靠。不过他还是挺开心的,一点也没有心疼他那五十两银子。

朋友之间,理应帮忙,互相说笑,把臂饮酒…………

陆小凤从很久以前就警告自己,不要自作多情,不要自作多情,不要自作多情,尤其在面对女人的时候。推而广之,面对任何人都应该如此,不要把自己太当回事。“就算你长得英俊,武功也高,也有钱,讨女孩子喜欢——总会在有些人眼中,你连一只飞过的苍蝇都不如!”时刻这样告诫。他自然也有其他的极亲密的朋友,亲密到可以说任何的话,都不必有所顾忌,因为知道即使说错了,对方也一定能够体谅,跟这些朋友,可以喝酒赌钱,谈人生理想,逛妓院喝花酒,同穿一条裤子,还嫌不够亲密。但是西门吹雪的话,他当然不敢奢求这些有的没的。
不过,也不是不敢。

 

每个人有他不同的爱好,花满楼喜欢坐在楼上看花,司空摘星是各种戏弄和较量。陆小凤和他们相处的方式都是独一无二的,他的每个朋友也都是独一无二的。和西门吹雪的话,他就只有喝酒,规规矩矩的喝酒。当然,偶尔也要吃饭。

 

他曾吃光了西门吹雪家开的糕饼店柜台上摆放的所有的糕饼。
“好小子,你实在是幸运。”陆小凤一边把糕饼往嘴里塞一边含糊不清的说。“你有这样好的剑,这样好的夫人,这样大的名声,你几乎可做一切你想做到的事。然后你家还有这么好吃的点心。你上辈子到底积了什么样的德!”
西门吹雪站在他旁边,手里捏着一块茯苓饼。他的姿势如此凝重,仿佛拿的是一块价值连城的镇纸。然后他把这镇纸送到嘴边,带着若有所思的表情咬了一口。这让陆小凤突然觉得自己吃下去的点心开始在肚子里作怪,叫他不舒服。他停了下来。
西门吹雪说:“你喜欢这里?”


陆小凤当然喜欢这里,京城的黄昏,街道上走过叫卖的小贩,慢下来的细碎马蹄,好像在散步。合芳斋中太幽静,糕饼的香味虽然不浓烈,但是很悠长,外面的花香,糖炒栗子的香气,都传不进来。外面有一点争执声,最终还是掀开帘子进来,是一位打扮很素净的妇人,带着一个小小的孩童。孩童都是喜欢吃点心的。但妇人目光却很忧郁,看向他的时候还带着一点点羞涩的歉意。
陆小凤当然明白这种歉意,因此他从柜台上直起身来。“您二位正好是今天第一百个进店来的客人。”他一本正经的说。“所以今天无论想要什么,都由掌柜来请客。”他又加了一句。“他就是这里的掌柜。”
西门吹雪没有笑,但是也没有开口,看着他们向他道谢,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陆小凤便笑起来,笨拙的打好油纸包,再放上一串栀子花。他好像才是这里的掌柜。在热闹的世界里,陆小凤总是擅长一点的。然陆小凤也喜欢万梅山庄。

 

万梅山庄不是最适合他的地方,然他很喜欢,他擅长欣赏一切美好的事物,或许没有花满楼那样敏感和细腻,仅是一种本能的热爱。早春万顷梅林,若再迟一些,也不妨云霞污染。一切美好的事物,都是没有高下之分的。
而在万梅山庄的西门吹雪,也比合芳斋的西门吹雪看起来突然冷淡了很多。是不是笛声过于清冽?万梅山庄的天空过于广阔,无论怎样温暖的音乐,都不免显得忧郁寂寥起来。
然陆小凤并不在乎。他在此,对面是西门吹雪,这个西门吹雪无论冷酷或者软弱,无情或者有情,他都不在乎。即使对方的表情高深莫测到仿佛下一秒钟就会马上把他赶出门外,他也不在乎。

 

但他酒喝得有点多了。西门吹雪家的酒一向太好,好到在他以为自己还可以喝一坛的时候,其实已经有些醉意。无论说错了的话对方是否能不能体谅,他都已经问了出来。
“我从没帮你解决过麻烦,但你为什么总是肯帮我?”
“你解决过。”
陆小凤皱起眉,好像在盘算。
“数量上似乎不太相称。”
“因为你是好对手。”
“我很荣幸有这个资格。”
“所以。”西门吹雪提高了声调。“我——”

 

“梅花。”陆小凤笑嘻嘻的说。花瓣落在他杯中,他得意的看了西门吹雪一眼,然后把沾染了梅花香气的酒一饮而尽。

 

西门吹雪突然觉得自己很无趣。
他想自己是不是年纪大了。不再像之前那样热衷于绝艳惊才的较量,以为那便是人生最为本质和无法超越的快乐。
叶孤城死后他觉得很寂寞。看唯一的好对手死在自己剑下不是那么愉快的事情。
他们不一定要比试,不一定要分出高下,不一定要在月圆之夜去紫禁之巅,而是应该坐在一起喝喝酒,交流交流用剑的心得。旁边或许还有一只聒噪的凤凰。
陆小凤不会用剑。他只会担心西门吹雪本人,永远不会担心他的剑。

 

他注定为剑而生,为争斗而生,为寂寞而生。
那又如何?

 

西门吹雪不再看陆小凤,冷冷道:“总有一天我杀了你。”
而陆小凤只是笑。

 

总有一天。
那是哪天?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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