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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轨|尤西斯中心】Crystal

给泠泠的生贺

 

 

Crystal

 

 

For Jusis Albarea


“你不用管我也可以的。”熟悉情势(或者自以为熟悉情势)后,常说这样话。卢法斯便停下。尤西斯坐在他膝盖上,手还在他手里,并不挣扎抗拒,只是一脸漠然的这样说。那表情太浑然天成,卢法斯竟不能判断出真假的比例。
“为何呢?”他惯常的笑着,说道。“因为我太忙了吗?”
“阿诺已经来敲了三次门。”尤西斯也不置褒贬,只是把客观事实陈述一下。卢法斯更愉快了。
“如果因为这个,那大可不必在意。我决不会勉强自己做事。就在这里,检查你的作业,对我来说比走去参加一百人的宴会要好的多。”
“这点我相信。”尤西斯说,脸微微涨红。“不过我很知道你留在这里的原因。怕我刚到这里,对一切都不熟悉,又没有人陪伴,会觉得孤单。恐怕我乍然断绝了之前那种温馨的家庭生活,在这样宽广又沉闷的宅子里,会造成什么心灵的阴影之类吧?我说过。你不用管我也可以的。”
“是的,你说的一点没错。”怜悯的意图被铺陈,卢法斯也不惊讶,他把因为尽可能的调动词汇而有点疲劳的男孩子从膝盖上放下来,很高兴的摸摸他的头发。“你天生是个贵族。”

 

最开始卢法斯对自己突然多了一个弟弟这件事情,是抱有很适当的惊讶和忧虑,毕竟私生子这种事情,不是特别光彩,也未必能令众口信服。不过尤西斯倒是相当省事的,任何人只要一见到他那头发的颜色,一点疑虑也没有。艾尔巴雷亚公爵皱着眉头,谨慎的伸手碰了碰男孩子的头发,男孩子被刚冒出来的兄长牵着,相对的,几个小时前一看到卢法斯头发的颜色,他也就没别路可走——眼神里有恰到好处的抗拒,但除此之外,并没有更加失礼的表示。公爵也没有介意失散多年的儿子初次见面没有立刻称呼自己父亲这件事——他自认在这些细微人情上还是挺宽宏大量的——叫来卢法斯。“以后你弟弟就交代给你了。”“求之不得。”长子微笑的说,那不是一种公事公办的承诺,很明显的还抱有私人的兴趣,公爵对这点倒是挺满意的。“他在平民中间,生活了也有八年,无可避免的会感染到平民的无知和粗野。你要好好的教育他,务必不可使他做出玷污艾尔巴雷亚之名的举动来。”

 

八年之后,尤西斯踏进托尔兹军官学院时,他已经无可挑剔,用马奇亚斯的话说,好像一千个贵族扔进坩埚里提纯出来的成果。他显得夭夭矫矫的不合群,即使在贵族学生中间也毫无归属感,因此更成为贵族之上的贵族。不少人怕他。艾利欧特就是其中一个,不过尤西斯觉得艾利欧特怕的东西实在很多就是了;体型巨大的魔兽,老鼠,太辣的料理之类。据本人说是“呜哇!太优秀了!很有威压感……”“我也很优秀,我还是副班长。”马奇亚斯说。“我没有威压感吗!”“你有种管家婆感。”路过的菲说。副班长听了,非常难过。
学院生活即将结束的某个冬日,尤西斯受邀参加了已经闻名一年之久就是从来没想过要去的贵族沙龙,学长姐们显得很高兴。“这样你就不是学校里有史以来唯一没参加过沙龙的公爵家的贵族了!”真的吗,尤西斯想,险些创纪录,我有那么夸张来着……天气很冷。窗户上结着白色的霜花,且是不下雪的那种天气,是那种掐住人嗓子一样的干冷,毫无创造力。室内很温暖,生着美观的巨大的火炉,花团锦簇的靠垫,女生们在比较手套和围巾的做工。“不愧是贵族。”尤西斯不带任何感情的漠然的想着。话题尽是些家长里短,因为内战战败的缘故,总体的氛围很低落,学生们都有些前途堪虑感,小心翼翼的不提到。一旁的派崔克探过身子来跟他说话。
“你这家伙,可算来了!也是,不来的话学院生活要留遗憾的。想我邀请你那么多次……”
“我现在就回去。”尤西斯说,作势要起身走。派崔克拍了一下扶手。
“还是这么目中无人!——算了。你们班的里恩舒华泽,是去了克洛斯贝尔?”
这最新的时势内容引起了几个学生的注意,何况又是跟自己身边的人息息相关的,更有一种参与感,他们往这边看。尤西斯觉得烦躁。他用脚跟敲了敲火盆。
“难得见你这么关心那家伙。哦,对了,你打的人家的妹妹的主意。“
“这是什么粗暴的发言!爱丽榭小姐那么美丽,又那么纯洁,我只是想获得跟她共舞的荣幸。“派崔克满脸通红,气急败坏的说。他倒不否认他的意图,这让尤西斯觉得对此人的评价似乎从无底黑渊中上升了一节。“不过舒华泽,再怎样说也是学生啊!突然担起这样的重责大任。“
“因为你我都太无能了,所以只好让他去,不是这样吗?”尤西斯尖刻的说。话一出口,他后悔了,有些失控,他不该如此的。他站起来,朝学长姐的方向微微鞠一个躬。“非常感谢诸位的招待,然请原谅我竟要失陪了。”然后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朝寒冷的楼道走去。

 

VII班成立三个月后,基本众人都承认尤西斯算是个好相处的人;可能不会用一种甜蜜的方式说话,但人是始终锐利明洁,不会对旁人抱有恶意和敌意的。里恩舒华泽说他有改变,自己也觉得恐怕确实如此,学院,同学,一群岁数相仿的鲜嫩的少年人,交流的方式本来就轻松又充满弹性,跟在公爵府那种克己复礼的谨言慎行不同,本性会较为易于获得解放。艾利欧特开始会有点怕他,没过多久,机会来了:VII班的演唱会,尤西斯是少数几个什么乐器都不会的人之一。(而且他也不会跳舞)
“是吗,尤西斯的兄长没教过他乐器吗?”众口一词的这个反映。
“兄长只教我剑术和马术;他很忙的。之前问要不要请家庭教师来教我钢琴,我拒绝了。”尤西斯悻悻然,觉得大家对无所不能的卢法斯有些个误解。“我对乐器没太大兴趣。”
“哈!你也不是无所不能的嘛。”马奇亚斯感到生活幸福,忘形之下说漏嘴,众人都很默契的没有拆穿。“看来你是只有唱歌去。若是唱的不好,就只有做杂务了,负责端茶递水打灯光!我不会嫌弃你的。”
“如果马奇亚斯会乐器就好了,你就不必跟尤西斯一起唱歌。“菲冷酷无情的说。


那首歌他唱了可能有一千遍。白热的让人流汗的灯光,其实台下什么都看不清楚了,只能睁大眼睛,说不定在观众看起来还显得很精神,位置也跟彩排时不大一样,他等着吉他响起来。他张开嘴,发现发不出声音了。歌词的字母如同铁钉一样堵住他的喉咙,他发不出声音来。一个大噩梦。
有人拍他肩膀。尤西斯惊醒过来,首先感觉到是冷;锥心刺骨的冷。然后顺着关切的视线,他转头看到两张美丽的女孩子的脸。我还算比较幸运的吧,他苦中作乐的想。
“做梦了吗?”劳拉亚尔赛德问。她声音很稳定。
“啊。”尤西斯坐起身,伸展一下发麻的手脚。“梦到演唱会。”
“那很自然的。其实才是不久前的事。”戴眼镜的女孩子苦笑着说。“只有几天,但实在感觉像几年前了。”
“雷格拉姆。”劳拉说。“要到了。”
他们看向前方。浓重而灰暗的凌晨,从茫茫的雾气之中逐渐显现了雷格拉姆孤单的码头。VII班兵分三路逃出,尤西斯跟劳拉,艾玛一起,绕了一个大圈子,徒步间或搭一些短途列车,最终从水路到达了雷格拉姆。


既然是中立地带,又是劳拉的老家,可以说是相当安全的庇护之所了。他们立刻安顿下来,洗了一个很长时间的澡。逃出来的时候本来人人有伤,但一路在艾玛的治疗下,都恢复的差不多了。尤西斯承认这是他有生以来最为艰难的一次,可以说逃亡,不过次日在柔软的大床上醒来,他相信那些被雾气覆盖的船头劈开的呜咽的流水声,随着砸场的演唱会噩梦一样,要在记忆里远去。

 

劳拉在练武场中间的平台上,结束第三百次的挥剑,放下手中的武器时,看到金发的同窗抱着双臂,远远的站在门口。
“还是那样凛然的剑。“尤西斯平铺直叙的说。
“过奖了。”劳拉走下来,用毛巾擦拭额头,又拿起水杯。“打探到什么吗?“
“还是那些消息,真假参半的。“尤西斯说,然后一点转折也没有,直截了当。“我要回巴利亚哈特去。”
劳拉没有做声,只是看着他。尤西斯想着如果有一天能经受住这样刚强的注视,还有什么艰难困苦是跨不过去的!“这场战争,跟我息息相关。我不可能置身事外。”
“没有人会置身事外。”劳拉理智的说。“你不想等待吗?”
“我不希望后悔。“尤西斯说。
“好吧。”劳拉说。“现在雷格拉姆到巴利亚哈特的车一天只有两趟。你买了早上的还是晚上的?”
“晚上的。一个小时后就出发。我现在回你家去,向班长辞行。”
“让约瑟夫给你做个便当带着路上吃。“劳拉叮嘱,尤西斯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他还真没想到这层。


“那么,多谢你这几日的照顾。“
他向劳拉微微欠了欠身。即使都同甘共苦成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尤西斯应有的礼数仍是很周全的。

 

回到巴利亚哈特的第五日,尤西斯在站前大道向领邦军交代一些事务。有个传令兵过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尤西斯拔腿就跑——当然没有,他招手叫车把他送回公爵府去。刚回到门口,堪堪的撞见卢法斯正走向等待他的车辆。
“兄长。……“尤西斯说。他长谈的愿望又要落空了。这当儿只合适讲两三句话。但这没什么不好;他总觉有满肚子疑虑,却始终理不出头绪来,长谈也不能谈出花。
“啊,尤西斯。”卢法斯看见他,就情绪很好的说。“我这次回来马上就要走。以为见不到你呢。没想到还可以碰上面。”
“兄长。……“尤西斯说。他想不起来要说什么,只是执拗的看着金发的青年。卢法斯不为所动的,笑盈盈的走到他面前。
“我之前听父亲说你回来。还好你平安无事。我想你是会平安无事的。“
“兄长。“尤西斯终于说,“西部的战事,……顺利吗?“
卢法斯怜悯的看着他。那种熟悉的怜悯,尤西斯又想起许多年前,卢法斯牵着他走进这座大宅,那种迷宫一样的感受。地板照出自己的影子。他们身高相差不远,站在彼此的阴影里。
“尤西斯。“贵族联盟的总参谋说。“你无法认同我吗?”


军官学院的最后三个月生活非常平静。好像一切恢复到内战从未进行时,那轨道;无论如何,学校比起其他的机构,受到的影响是最不明显的,只要有黑板和粉笔,教师们就能气势万钧的给蹲在地上的学生开始上课。战乱年代中,这股精神尤其令人感动。
VII班比起普通的一年级来连升学的压力也无;学习只有靠自觉。菲越来越多的跑去太阳底下睡觉。尤西斯撞见过一两次,从不叫醒。他自己虽然功课从未拉下,却明显的知道自己松懈了,马奇亚斯准备进高等的学府,所以还是每天埋头书堆苦苦准备入学考试;他固然也知道学无止境,但内心深处总有一个声音懒洋洋的说,这事情意义并不很大了。“反正你也是要回家去的——”有时候站在盖乌斯旁边看他作画,一看就是一两个小时。去了两次贵族沙龙。每天骑马绕着托利斯塔跑上一圈。因为天特别冷了,后者其实不算一种享受,亚丽莎有次说他的脸都生冻疮了。
可能因为里恩不在的缘故,米里亚姆老缠着他,尤西斯的处理办法,唯有不停给她买吃买喝;看见什么买什么。临近毕业的时候他的账户里突然收到一大笔钱,跟他那些七零八碎的付出来相比肯定是一大笔——留言是“米里亚姆的点心费“。落款是铁道宪兵队。他觉得这组织真是疯了。


巴利亚哈特领地的各种资料开始不断的送来;领地情况,人口流动,账目开支。先送来的是往年的一些数据。尤西斯每天晚上花两个小时阅读它们并做笔记。因为那字很小,信息量又很大,近来尤西斯明显的感到视力在下降了;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可能跟马奇亚斯一样戴眼镜就一阵恶寒。因此他每过四十分钟,就起身在屋里走一走,舒缓一下酸痛的颈椎和腰骨。突然他的战术导力器响了,尤西斯拿起来。
“尤西斯?“那边以独一无二的肯定的语气说。
“兄长?”尤西斯有些惊讶的站起身来,就如同arcus里声音的主人就站在跟前一样,一瞬间手足无措。“兄长,不是在克洛斯贝尔——”
“——公务繁忙。但总不至于连一点跟我亲爱的弟弟通讯的时间都抽不出来。”卢法斯的声音,轻快的,不容他做出反应,紧接着问。“看起来是还在用功啰?”
“是的。”
尤西斯说着,一手打开窗户。夜风中传来的导力波,明净的毫无杂音。“兄长在克洛斯贝尔一切顺利吗?”
“总的来说还算顺利,托你那位厉害的同学的福。”
“我有在报纸上看到你们的报道。“尤西斯机械的说。
“不过也确实有一些意料之外的麻烦。”另一端,卢法斯在叹气,尤西斯想象他歪着头夹着话筒,笔在纸上画一些潦草的符号。“短期内,是不可能回得去的。艾尔巴雷亚家的一切,都要拜托你费心了,尤西斯。“
说的真轻巧啊!尤西斯不能感到受骗般的屈辱或愤怒,只是胸腔中仍盘旋一种茫然无措的悲凉。尤其他想到这场景,不定兄长在五年前或者十年前,甚或从见到他的一刹那,就已经在心内成型,他却始终一无所知,也无法组织质疑的语句。但连现在的反应也是在兄长意料之中的。这简直没路可退。卢法斯的声音,毫无障碍的传来,这信号未免太好了!即使是面对面说话,也不可能如此没有遮掩。
“你无法认同我吗,尤西斯?“


“——我一直很向往你。”尤西斯突兀的开口说。“兄长。我一直很向往你。我羡慕你的才华,敬佩你的人格。我并非想要以你作为我的榜样,可是我一直向往你,我一直想要追上你,这样有朝一日,就可以看见你所看到的世界的模样。但每当我以为已经确实的离你近了一分的时候,你就又离我远去了。你或许从来不在我能够看得到的地方。我无法再追逐下去了,我——我感到累了,兄长。“
“是的,是的。“卢法斯听他说完,也可能根本没有在意他在说什么,便那样带笑的重复道。“是的,这世上,认同本来就比爱还难的。”

 

4月11日下午,第三学生宿舍雇了辆车,把VII班全部学生的行李送到车站去计价托运。宿舍兵荒马乱,垃圾遍地,令人不想下脚。尤西斯这边,情况比较特殊,阿诺已经派车来把行李都接走了,令众人感到气愤,又无从发泄。尤西斯无所事事,在街道上走着。天气比较暖和了。到处传来湍急的水流声;路过河边的阶梯时,他向下看了一眼,看见那有一个站着垂钓的学生。然后他逛到书店去,买了一本破旧的书。就又走上石头的桥,往下看了一眼。
里恩仍旧在那里站着;他这个人身上好像没有懒散的因子,钓鱼也是,站的直挺挺的,仿佛在做什么认真的了不得的大事。尤西斯忍不住走过去。
“喂。”
“啊,尤西斯。”里恩说,也没回头。“下午好。”
“一个钟头前你就这么站着了?”尤西斯说。
“钓鱼嘛。”里恩说。
“那可不,全托利斯塔的鱼都要给你钓没了。”尤西斯不耐烦的说。
里恩苦笑了一下;他慢慢的把钓竿抬高。那钩子映着水面,迫不及待的反一个尖利的光。里恩喉咙里发出一阵尴尬的响动。
“什么时候吃掉的,我竟不晓得——”
“哦天哪。”尤西斯说,觉得自己有罪。“你真该跟我去跑一圈马。”
“摔死怎么办。”里恩说。人人都担心他,他只好拿这个开玩笑。尤西斯瞪着他。
“别这么混账。“
“嗯,是啊,我知道。“里恩说。他语气很轻柔,如同被春日的暖阳所晒热的水流拂过手背一般。“你不用管我也可以的……这是我最为宝贵的一年。跟大家在一起,我非常的感激。没有你们,我不可能是今天的我。但就如同有些事,只有大家一起才能做到一样,有些事是必须一个人才能完成。现在是这个时候了,尤西斯。”
“我去给你买点钓饵吧。”尤西斯说。


他再次转身朝市集的方向走去,途中看见马奇亚斯满身大汗的从车站出来,估计刚刚处理完他那一堆书。
“喂,你的行李——啊,早就被管家运走了。你实在是可恶。”
“啊。“尤西斯说,殊无歉意。“怎么样,要我给你点杯红茶犒劳犒劳你吗?”
马奇亚斯迟疑了一下,好像是掂量他这么做的意图。
“行!不喝白不喝。”
“哎呀。”尤西斯惊讶的说。“今天是吹的什么风啊。”
“少废话!这样做是给你面子。”马奇亚斯顽强的说。


他们点了咖啡和红茶,在店里坐下。很明显马奇亚斯要搜肠刮肚的发表一些临毕业宣言了,尤西斯就坐在那看着他酝酿。他现在承认当年对马奇亚斯的态度,颇有些可恶;那也一定是因为对方的反应太有趣了。“明天我们将要。“
“啊?你说啥。“马奇亚斯被打断思绪,吓了一跳。
“我替你开头。“尤西斯说。“明天我们就毕业了,在这最后的相聚的时刻。快继续吧,副班长大人。”
“哦,啊,明天我们就毕业了,我想有些话非得说清楚不可,不然就没有机会了……当初,我——我把你当做贵族这个我所仇恨的名词的替代。可是后来我觉得,“马奇亚斯涨红了脸,下了雷霆万钧的决心,握紧拳头说。“如果贵族都像你一样的话,倒也不是不可饶恕的了。”
“哦。“尤西斯说。“我是从来没有歧视过平民的,不过当时我觉得,平民都像你一样的话,那我还真是敬而远之的为妙。”
马奇亚斯瞬间站起来,看样子是要掀桌。
“可恶,刚才的话我收回……!“
“不必了。”尤西斯说。“虽然这话我万般不愿,不过说出来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遇见你是我的荣幸,雷格尼兹。”



他朝他伸出手。他想起八岁之前,在母亲身边,捧着装满滚烫的香草巧达汤的杯子,母亲弯下腰把围巾系在他小巧的脖颈上;那样根深蒂固的,孤单而美妙的童年,是否那已经决定了他人生本质的形状,即使日后走上不同的道路,也永远不会再叛离?第一次骑马,伏在兄长的背上,听着耳边呼啸的风声,他不敢睁开眼睛,骑士剑的剑尖滚动过白雪一样的光辉。留下这些,再离他而去。操场的颗粒的沙土,驯服的马匹的光亮的毛色,风侵雨蚀的校舍的石门。结束了,消失了,不可能了。

 

除了未来,他们一无所有。尤西斯艾尔巴雷亚于四月的清晨,与许多人一起踏上归乡的路途。里恩舒华泽站在那里,朝他们挥手。莱诺花落在未及清扫的街道上,作为一种循环的善始善终的标识;他嘴角弯出一个不可察觉的弧度,这是人生最后一刻他算是个少年。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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